“只有你活着,才能还给我钱。”她继续道
他慢慢松开手,靠在石壁上闭着眼,不再说话。
时颜也不追问,只是将烤干的衣裳又往他身上紧了紧,自己则缩到火堆另一边,抱着膝盖打盹。
“睡吧。” 她轻声说,“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复闭上眼睛,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皂角香,他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感受到了安心。
洞外,雨依然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一首催眠曲,轻轻拍打着洞口。
时颜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在林复均匀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雨势丝毫未减,细密的雨丝如帘幕般笼罩着山林。
林复睁开眼,发现时颜正坐在洞口,背对着他望着外面的雨幕。
她的衣裳被洞口的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脚踝。
“还在发烧吗?” 她听见动静,转头问道。
林复这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像是被墨汁晕染开的痕迹。
他想开口说没事,却一阵眩晕,不得不扶着石壁勉强坐起。
时颜立刻起身,将手按在他额头上。“烧得更厉害了。”
她皱眉,“必须想办法再找些草药退烧。” 说着,她拿起背篓就要往外走。
“别去。” 林复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外面有官兵。”
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来,夹杂着几个人的说话声。
“仔细搜!上头说了,抓到那小子有重赏!”
时颜心中一惊,立刻静音,她隐约看到几个官兵骑着马,手中拿着长枪,正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搜查。
很快,他们就会找到这个洞口。
她手心全是冷汗,马上就要被发现了,而现在,林复还在发烧,根本没有力气逃跑。
她应该怎么办?
山洞外雨幕如帘,时颜蹲在洞口,指尖攥紧背篓边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官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山谷间激起细碎的回音。
在原地不动,一定会被发现;如果逃走,两个人根本跑不远。
排除掉所有选项之后,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你好好躲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时颜低声说完这句话,就她猛地起身,将背篓甩在肩头,大步走进雨幕。
她不敢回头,生怕只要一回头,她就会后悔。
时颜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相反方向的山涧扔去。
石头坠落的声响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的振翅声让官兵们立刻警觉。
“什么人?!” 为首的人勒马转身,长枪在雨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时颜猫着腰在灌木丛中穿梭,故意踩断枯枝,发出簌簌的声响。
官兵们立刻纵马追来,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她衣襟上,她却不敢停留,只顾着往山林深处跑。
雨越下越大,时颜的视线被雨水模糊,脚踝在湿滑的石头上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险些摔倒。
她咬着牙扶住一棵树,听见官兵们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忽然,她瞥见前方有片陡峭的崖壁,崖壁下是茂密的荆棘丛,心生一计。
时颜深吸一口气,朝着崖壁跑去,故意在官兵视线里晃了晃身影,然后纵身跃入荆棘丛。
刺人的枝条划破她的手臂和脸庞,她却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官兵们在崖壁前勒住马,借着雨幕的掩护,她听见他们的对话。
“娘的,这丫头不要命了?”
“还要不要追?”
“追个屁!那小子还在山上,别让这丫头坏了大事!撤!”
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时颜从荆棘丛中爬出来时,已是满身血痕。
她刚刚跳入荆棘丛时,一根尖锐的断枝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肩。
时颜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她咬着手掌才勉强忍住。
此时,她的额头冷汗直冒,手臂因为剧痛而痉挛。
被断枝穿透的地方不断地往外冒血,时颜想把断枝拔出来,但又怕自己叫出声,只要稍微一动,疼痛就会蔓延到全身。
她蜷缩着身子,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时颜以前上山采药也受过伤,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疼得她恨不得满地打滚。
但想着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狠下心来,猛地往前一探身,把自己和断枝分开了。
霎时间,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滚下山去。
四周没有路,到处都是齐腰高的树堆和荆棘,她捂着肩膀的伤口,艰难地往回走,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
她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湿,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色花朵。
她捂着伤口的手被鲜血染得通红,血水顺着手指流到肘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落。
她每走几步就会摔倒一次,随着鲜血不断流失,她感觉身体越来越冷,但她咬着牙,硬撑着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肯停下。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感觉就像过去了一年那么久,她真感觉自己这次小命难保了。
这次林复算是欠了她一个大人情,日后一定要让她加倍偿还,不然如何对得起她上刀山下火海的艰辛。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眼前不断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
好在,终于到了。
时颜双手扶在洞口,虚弱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林复,我……”
然而,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山洞。
那里,林复已经不见了踪影,却只看见散落的药草和她留给林复的那件新衣。
石壁上还留着他靠过的痕迹,却早已没了温度。
马蹄声骤响。
“那边有人!”
她连抬步的力气都已耗尽,踉跄两步便被涌来的官兵围住。
昏迷前最后一刻,她听见为首之人冷酷的命令:“押回去,严加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