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再醒来时，已是大婚前最后一日了。
丫鬟哭着给从膳房给谢徽偷来一碗热粥，她昏迷了足足三天，季初尧没有来看过一眼，所有的太医都围在阿月房中忙得不可开交，她能醒过来，也当真福大命大。
可阿月只吃了一块，她足足被喂下了十块毒糕啊。
她苦笑着感受胃里那火烧火燎的痛，逼迫自己起身，收拾自己的小行囊。
上天垂怜，给她再生之机，她绝不允许自己再困于东宫这方天地，哪怕大夏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上一闯。
可谢徽环视屋内，心里头竟泛起酸涩来，这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哪有一样是自己的东西。
那只束发金冠是她用攒了许久的小荷包给季初尧买的生辰礼，可他不喜欢，就在架上落了灰。
而桌上的起居注，事无巨细记录了季初尧的所有生活习惯，甚至连他的头风会在每年落第一场雪时发作这种小事，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谢徽清楚，次次都提前熬好汤药送过去，解他顽疾。
还有未绣完的小香囊，独创的羹汤谱，都再也用不到，尽数被她丢进了布包里，埋在院内的桂花树下。
她做完这一切，季初尧领了嬷嬷过来。
“念你初犯，孤便小惩大诫，明日一早你就跟着嬷嬷去喜堂，若是误了时辰，耽误了孤与阿月成亲，孤绝不饶你。”
原来他管喂下十块毒糕不管不顾叫小惩大诫吗？
谢徽眸中渐渐起了水雾，哽咽道：“季初尧，我昏迷三日，你不来也便罢了，如今连一句关心都不愿意施舍我吗？”
头一次见她如此戚戚然的模样，季初尧微微一怔，随即没来由地起了燥意。
“少学别人装可怜，东施效颦。”他冷冷呵斥道，“还有，孤讲了多少遍，你是什么身份，也配直呼孤的名姓？连阿月都比你这个世家贵女懂礼数！”
泪水终于不争气地落下，谢徽努力扯出一丝笑意。
“原本我以为，徽儿在你这里，是能与旁人有些许不同的，原来，终究还是要唤一声殿下的。”
季初尧垂眸去看她因用力被生生掐断的指甲，再抬眼时已是鄙夷。
“是你甘愿搬来东宫做些下人活计，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若不是要靠你爹爹稳固储君之位，孤连让你在东宫的土地上站上一秒，都觉得脏。”
谢徽踉跄一步，抵上冰凉的菱花窗，面如死灰。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竟是始终是这样一个卑贱如泥的存在，可笑她还以照顾季初尧的起居为荣，殊不知已被人背地里耻笑过多少次。
季初尧看厌了，起身便要走。
“够了，孤厌恶你这哭哭啼啼的模样，也懒得与你浪费时间，你明日乖乖成亲，孤保你在东宫高枕无忧。”
可她从小到大在乎的只有他，若是他的心不在此处，这偌大的东宫与牢笼何异。
谢徽轻声呢喃着：“对不起。”
对不起了季初尧，那份情窦初开，那份少女悸动，都和小包裹一样，永远地埋在桂花树下吧。
季初尧闻言只是嗤笑一声：“还算乖觉，既然你有这份诚心，这声对不起，你还是亲自与阿月说去吧。”
说罢，他不由分说拽住她的胳膊，一路拖到主院。
丝毫没有在意，后面那细微的骨头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