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猫文学
一个酷酷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2章

沈斯白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林栀栀的心脏,随即在血液里炸开一片麻木的绝望。化为灰烬?还是被他撕碎?两个选项,都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已经从右臂蔓延到半边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她背靠着冰冷的保险柜门框,《烬》真迹那沉默燃烧的火焰仿佛在灼烧着她的背脊,画框夹层里那点幽蓝的微光,成了这绝望深渊中最刺眼的嘲讽。

体面地死?和这个疯子一起,在冰冷的氮气中窒息?

还是…被他那只戴着丝绒手套、刚刚射出麻痹毒针的手,像撕毁父亲草图那样,撕成碎片?

手机的光束斜斜躺在地上,像一道垂死的伤口,微弱地照亮沈斯白锃亮的鞋尖和她自己无法动弹的右手。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阴影如同实质的棺椁。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水般的平静。那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

金库死寂。恒温系统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如同送葬的哀乐。空气里浓重的油画颜料味、松节油气息、混合着沈斯白身上冰冷的药味和血腥气,形成一种诡异的、如同祭坛熏香般的死亡气息。

林栀栀的嘴唇颤抖着,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看着沈斯白,看着他那张苍白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看透一切、也厌倦了一切的冰冷眼眸。父亲信中那句“他亦是极度危险的双刃剑”在脑中轰鸣。她以为自己是执剑人,却从未想过,剑本身,就是最大的毁灭。

“呵…”一声极轻、带着无尽疲惫和自嘲的冷笑,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她放弃了挣扎,身体顺着冰冷的保险柜门框缓缓滑坐下去,麻痹的半边身体让她动作僵硬而狼狈。她仰起头,看着阴影中的沈斯白,那双被恨意和不甘烧红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沈斯白,”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你赢了。”

沈斯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滑坐在地,如同看着一只濒死的猎物完成最后的挣扎。

林栀栀的目光越过他冰冷的鞋尖,投向金库深处那个角落。幽蓝的应急灯光下,那个鲜红的巨大阀门如同恶魔的心脏,旁边不起眼的黑色按钮,就是通往寂静的开关。

“一起…化为灰烬?”她喃喃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听起来…确实比落在那些人手里…体面一点。”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这荒诞命运的最后嘲讽。

她缓缓抬起那只还能动的左手。动作很慢,带着麻痹带来的僵硬和不协调。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沾染上灰尘。她的目光没有看沈斯白,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阀门,仿佛那是她生命尽头唯一的光。

“至少…”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感,“…能带着这幅画一起走。带着…真相一起走。让沈家的罪恶…和我们一起…永远埋在这灰烬里…” 她看向身后保险柜里那幅沉默的《烬》,火焰在幽暗中无声燃烧,仿佛父亲的灵魂在无声地注视。

沈斯白依旧沉默。他的身影在幽蓝的光线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只有指间那枚刚刚捻灭的烟蒂,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余温。

林栀栀撑着地面,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左手和麻痹的半边身体支撑着站起来,向着那个红色的阀门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在泥沼中跋涉。麻痹的身体不听使唤,她重重地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没有再试图爬起来。只是用左手,支撑着身体,拖着麻痹的半边躯体,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那个角落爬去。灰尘沾染了她的脸颊和睡衣,散乱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她像一个朝圣者,朝着最终的祭坛,进行着最卑微也最决绝的匍匐。

手机的光束在地面上随着她的爬行而晃动,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沈斯白锃亮的皮鞋始终停留在原地,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指定的终点。

距离在缓慢地缩短。

五米…

三米…

一米…

林栀栀终于爬到了那个巨大的红色阀门和黑色按钮下方。她仰起头,鲜红的阀门在幽蓝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那个黑色的按钮,小小的,毫不起眼,却掌控着终结。

她喘息着,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麻痹感已经蔓延到脖颈,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她抬起左手,那只沾满灰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向那个黑色的按钮。

指尖距离冰冷的按钮,只有一寸之遥。

她的动作停住了。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金库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恒温系统那永恒不变的、如同命运齿轮转动的低沉嗡鸣。

她缓缓转过头。

目光越过冰冷的地面,越过那微弱的光束,最终落在了几步之外、如同黑色剪影般沉默伫立的沈斯白身上。

他站在那里,依旧一动不动。幽蓝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孤绝的轮廓。他的脸大部分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两口冰冷的深潭,正无声地、穿透一切地凝视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催促,没有威胁,没有胜利者的嘲弄。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一种…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并坦然接受的…死寂。

林栀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平静!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将喉咙深处那声濒临崩溃的呜咽强行压下。

“沈斯白…”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哽咽,“…下辈子…别投胎在沈家了…太他妈…恶心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的左手食指,带着一种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决绝,狠狠地、重重地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机械触发声,在死寂的金库中骤然响起!如同扣响了命运的扳机!

紧接着——

“呜——!!!”

一阵低沉、压抑、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嗡鸣,瞬间从金库四面八方、从脚下、从头顶的管道深处爆发出来!声音由低到高,迅速攀升!整个金库巨大的空间都在这恐怖的声浪中微微震颤!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感!头顶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发出沉闷的金属呻吟!

“嗤——!!!”

刺耳至极的高压气体喷射声如同海啸般紧随而至!无数个隐藏在墙壁、立柱、天花板夹层中的喷口瞬间打开!浓稠如液态的、冰冷刺骨的纯白色高压氮气,如同决堤的冰河,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角度,疯狂地喷涌而出!

白色的气浪瞬间吞噬了幽蓝的应急灯光!

视野在刹那间被一片翻滚的、冰冷的、浓得化不开的纯白彻底淹没!

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狠狠扎进皮肤、肌肉、骨髓!

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了林栀栀的咽喉!肺部如同被瞬间抽空,火辣辣的灼痛伴随着极致的冰冷席卷而来!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片翻滚的白色气浪,如同雪崩般向她扑来,瞬间吞噬了她伸出的左手,吞噬了她眼前的一切光亮,吞噬了身后那幅《烬》真迹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

还有…在翻滚的白色边缘,那个黑色的、沉默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好像…抬起了头?朝着她的方向?那双墨色的眼睛…在最后的白色淹没一切之前,里面翻涌的…是解脱?是嘲弄?还是…一丝难以察觉的…

…歉意?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狂暴的白色气浪瞬间撕碎、卷走。

冰冷。

死寂。

无边的黑暗。

林栀栀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被翻滚的、绝对零度般的纯白彻底吞没。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利刃,狠狠刺破死寂的黑暗,将林栀栀从无边的冰冷深渊中强行拽回!

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炽灯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睛。喉咙里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寸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剧痛。麻痹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酸软和沉重。

这不是冰冷的地狱。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点滴瓶挂在旁边的架子上,透明的液体正通过手背的留置针,缓缓流入她的血管。

医院?

她没死?

巨大的困惑和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虚弱得不听使唤。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林栀栀艰难地转过头。

周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淤青。但那双刻板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如释重负、后怕、以及一种深沉的…悲伤?

“周…锐?”林栀栀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没死?金库…沈斯白…” 太多的疑问堵在喉咙里,让她语无伦次。

周锐递给她一杯温水,看着她小口啜饮,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高压氮气释放前0.5秒,金库主控系统被强制覆盖,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泄压程序。所有泄压通道在瞬间开启,强行将超过90%的窒息性气体排入了地下深层废弃矿井。你…和里面的东西,只是被余波冲击和低温冻伤,没有…致命。”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少爷…他最后…覆盖了指令。”

沈斯白?!他覆盖了指令?!他…没想真的和她同归于尽?!

林栀栀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金库最后那一刻,沈斯白抬头看向她的眼神…那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眼神…瞬间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

“他呢?!”林栀栀猛地抓住周锐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沈斯白呢?!他在哪?!”

周锐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烛火。他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压得林栀栀几乎窒息。

“少爷他…”周锐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种巨大的悲恸,“…在金库主控室…被沈董的人…找到了。”他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他引爆了…随身携带的…微型炸药…和主控台…还有…所有没来得及销毁的核心数据…一起…”

后面的话,周锐没有说下去。但林栀栀已经懂了。

灰烬。

沈斯白选择了…化为灰烬。

用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将自己和他父亲罪恶帝国的核心,一起送入了地狱。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栀栀。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那个冰冷、疯狂、痛苦、却又在最后关头放了她一条生路的男人…那个被亲生父亲当作活体钥匙和容器的男人…那个画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的男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焚身于己焰。

“那…芯片呢?《烬》呢?”林栀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金库泄压时,系统混乱。那幅《烬》真迹…”周锐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被高压气流撕裂了。画框破碎…芯片…不知所踪。”他看到林栀栀瞬间惨白的脸,立刻补充道,“但是!少爷在覆盖指令前,用金库最高权限…将一份核心数据的拷贝…一份指向所有参与者和保护伞的完整名单…以及…他这些年暗中收集的所有关于LYS-7药物实验、沈震东谋杀你父亲和灭口其他艺术家的证据…全部加密上传到了七个国际刑警组织、三个独立调查记者组织和一个…暗网的公开解密节点。设定…在七十二小时后…自动发布。”

周锐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加密邮箱。里面只有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乱码,主题只有一个词:

“赎罪”

点开邮件,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冰冷的、充满金属管道的空间里拍的(林栀栀认出那是金库的维修通道)。画面有些模糊,似乎拍摄者手在颤抖。镜头对准的,是地上散落的一片焦黑的、扭曲的金属残骸。而在那片残骸的中心,一只苍白、骨节分明、沾满黑灰和暗红血迹的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向上伸展着。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小块…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残缺的芯片碎片。

照片下方,是一行用触目惊心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油彩写下的字迹,力透屏幕:

“灰烬之上,方见真章。”

林栀栀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盯着那只在毁灭中依旧紧握真相碎片的手,盯着那行如同泣血的字迹。泪水汹涌而下,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那个最终选择与黑暗同归于尽的男人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赢了。

她拿到了真相。

代价是…那个名为沈斯白的、被锁在炼狱中的普罗米修斯,用自己最后的火焰,点燃了焚毁罪恶的引信。

三天后。

巴黎,一个不起眼的私人画廊。

林栀栀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连衣裙,站在画廊中央。她面前,是一幅被精心修复、重新装裱的巨大画作——林远山的《烬》真迹。虽然画布上有几道无法完全弥合的撕裂伤痕,但画面中心那团永恒燃烧的火焰,却仿佛在伤痕中获得了某种更震撼、更悲怆的生命力。

画廊里很安静,只有几个戴着墨镜、身份敏感的人沉默地观看着。他们是收到“赎罪”邮件后,秘密前来的国际刑警和调查记者。画作旁边,一个全息投影装置正在无声地播放着沈斯白用生命换来的核心证据:加密账本、药物实验记录、谋杀证据…沈震东伪善的帝国,正在全球舆论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林栀栀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证据上。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烬》画面中心那团火焰。恍惚间,那火焰仿佛扭曲、变形,幻化成一个苍白俊美、眼神冰冷的男人身影。他站在火焰深处,背后是崩塌的金库废墟,脚下是沈震东伪善帝国的残骸。他的身影在烈焰中渐渐模糊、消散,最终化作漫天飘飞的灰烬。

而在那消散的灰烬深处,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带着冰冷嘲弄和最终释然的声音,轻轻响起:

“看啊,这就是…灰烬的颂歌。”

画廊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林栀栀知道,有些黑暗,已经被彻底点燃,再也无法隐藏。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那道最深的裂痕,如同拂过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然后,她转过身,挺直脊背,走向画廊深处那片更明亮的灯光。

灰烬落定。

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