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本在气头上的温良恭，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惊得错愕，“你又不是温家的儿女，凭什么分家？”
“就凭，我如今也是温家一份子。”
温姝玉声音清澈柔和，字字句句却像锤子一般敲打在温良恭的心里，“陛下的旨意，难道你要违抗？”
抗旨。
温良恭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的，他敢在自己的后院发疯，敢在母亲面前发疯，但却是万万不敢在德公公面前说陛下半句不是，连对圣旨有半分旨意都不敢。
那边的小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还向他投来目光。
温良恭不敢造次，只能生生忍下。
他心里恼怒不已，后槽牙却快咬烂了。但对温姝玉的一言一行却无可奈何，也不敢如何。
“那行！”他朝小德子抱拳行礼说道，“今日便请公公做个见证，不是我温家容不下她，是她嫌弃温家贫寒，不肯住进来。”
说着，又看向温姝玉，甩袖说道，“请吧温大人！”
“大人”二字说得极不情愿，还作出了一个送客的姿态。
温姝玉笑道，“我是自然要走的。承蒙陛下看重，赏了一座宅子于我，也比这温家大上许多。我一人住着确实住不过来——”
她看向温老太太，“母亲，你与我同住可好？”
温老太太一直没插嘴打断他们的话，光是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都够她移不开眼睛的。只是看着，也不够。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女儿。
温老太太刚要点头，温良恭却说：“不可！”
笑话！
有温老太太的地方，才算“温家”。若是温老太太跟这个女的离开了，那他温良恭，才是被“分”家的那位。
温姝玉目光冷厉，“你有何资格说不可。这么多年，你把母亲蹉跎成什么样了？温家有你掌家，又是何种光景？这个家主，你当得合格吗？”
三个问题，句句都问在温良恭的心坎上。也是他夜夜辗转不能眠时，忍不住问责自己的话。以前父亲还在时，日日都有请帖送到温家。不少人为了攀附温家，还会寻来奇珍异宝赠与温家。但如今，温家几乎没再收过请帖，就是给人送帖子，都要看别人脸色的。
昔日堂前燕，今朝陌路人。用来说如今的温家，再贴切不过。
但，这也是温良恭对自己的责问，就是温老太太、自己的亲弟弟们都不敢说他这温家家主当得不好，何时又轮得到她这个外人来质问！
“我就算当得再不合格！流的也是温家的血！长的也是温家的肉！你是什么东西——”
他看见一旁的德公公竖起横眉，连忙将质疑温姝玉身份的话给咽了回去。
温姝玉道：“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但凡你有点良心，就不应该阻止母亲跟着我。”
说罢，又看向温老太太。
温老太太看了看温良恭，又看了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掷，“我要跟着月儿。”
“母亲！”温良恭气急，刚要上前拦住温老太太，却被小德子喊住了。
小德子道：“诶，温大人，这温尚书确实当得了温家家主，是您不肯，温尚书才另辟蹊径。而温老太太，也有权选择跟随哪位儿女生活，您若阻止，恐怕——”
他拉长尾音，又指了指天上，寓意便是陛下恐怕会发天威。
是啊，这事若是传出去，他的名声可就臭了。并且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温良恭咬牙，不敢再明着阻挡温老太太，只能压低声音凑近母亲耳边，语气低沉且压印着极大的怒气说道：
“母亲，这女子定是陛下日后要纳进后宫当妃子的，你就此跟了去，往后她入了宫，你该如何自处？难不成老了，临了临了自个儿住一个大宅子吗？”
温老太太目光定定地看了温良恭一眼，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为你们温家付出也算够多了的。往后的日子还不知多长，过一日算一日，我要为自己、为月儿活。”
她，欠月儿的太多了。
温良恭当着德公公的面，阻止不了老太太，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收拾细软。
站在一旁的温骄阳忽然出声，“姐姐！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温良恭立即飞去眼刀，“温骄阳！你是翅膀硬了！？”
温姝玉没理他，看着这个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柔声问道：“你叫温骄阳？是母亲的小儿子吗？”
“嗯！”
温骄阳点着头。
他对这个姐姐充满崇拜，不是官衔高，而是她在刑场那一幕，实在英勇！
“可以呀，你也去收拾细软，咱们即刻启程。”
“好耶！”
温骄阳生怕自己被温良恭逮住，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温老太太和温骄阳都收拾好了，一人仅有一个包袱，想来这些年在温家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
看到他们毫不留恋地离开温府，温良恭在府里理智全无，把厅内的瓷器全砸了个稀巴烂，嘴里还大吼着：“贱人！白眼狼！老不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