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空符的白光散去时，苏见微、沈清辞、赵珩被抛向蓝星的三个角落，像三颗断了线的星子，坠入截然不同的凡尘轨迹。玄渊的灵力在他们体内彻底沉寂，只余下凡胎肉体，和一段被时空割裂的记忆。
临安城的雨停了，阳光透过蓝荧宗的琉璃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见微坐在学堂的末席，看着萧子航给弟子们讲解“荧石辨级”。案几上摆着三排石头：最粗的灰黑色，摸着硌手；中等的泛着淡蓝，像蒙着雾的湖水；最好的那块鸽蛋大小，莹润得能映出人影，正是萧子航说的“荧心石”。
“苏姑娘又走神了。” 萧子航的声音带着笑意，敲了敲她的案几，“这初级荧石能聚气，中级可淬体，高级……” 他拿起荧心石，石面映出苏见微微怔的脸，“高级能安神，据说与上古‘息壤’同源。”
苏见微回过神，指尖划过初级荧石的纹路。御灵诀的本能让她感知到石内那缕微弱的能量，像条冬眠的小蛇，触之即缩。“你们修炼时，会觉得……胸闷吗？” 她轻声问，想起在玄渊时灵力奔腾的畅快感，再对比此刻荧力的滞涩，总觉得像被堵住了喉咙。
后排的弟子们偷笑起来。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抢着说：“苏姐姐是玄渊来的吧？听说你们那儿的人能飞！” 萧子航瞪了她一眼，小姑娘吐吐舌头，又凑过来，“但荧力好呀，我奶奶练了五十年，现在还能绣十丈长的‘荧纱’呢！”
苏见微被逗笑了。她拿起中级荧石，试着按萧子航教的法子，用指尖轻轻摩挲石面，引导荧力入体。那缕能量比昨天顺了些，像温水淌过干涸的河床，虽然微弱，却真实地滋养着经脉。
傍晚，她跟着萧子航去后山采集荧石矿。山路上长满带刺的藤蔓，萧子航用荧力催动的小刀割开荆棘，苏见微却下意识伸手按住藤蔓顶端，御灵诀的余韵让刺藤乖乖蜷起。萧子航看得惊讶：“你的法子……比荧力还省力。”
“玄渊的草木，比人还懂规矩。” 苏见微低头笑，却看见矿洞入口的石壁上，刻着几行模糊的字——“荧生九窍，以水为引，七脉通玄”。这字迹苍劲，像极了母亲影像里记录的七圣手札。
“这是蓝荧宗的开派祖训。” 萧子航解释道，“据说祖先是从‘玄渊’来的，可惜年代太久，没人信了。”
苏见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摸着石壁上的刻痕，突然觉得这方看似与玄渊无关的天地，藏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呼应。
北方的官道扬起黄尘，沈清辞坐在镖车的前辕，手里转着根马鞭。
李池敏说他鞭子甩得好，比镖局最老的镖师还准，能卷住三丈外的酒壶。可他总在甩鞭的瞬间恍惚——脑海里闪过片银光，比鞭子更冷，更锋利，像能劈开风雪。
“清辞，发什么呆？” 李池敏从车后探出头，递来块干粮，“前面到‘断云岭’了，黑风堂的人常在这里出没。” 她的软剑在腰间晃悠，红绸剑穗扫过沈清辞的手背，带着点痒意。
沈清辞接过干粮，指尖触到李池敏的指尖，像被烫了一下。他低头啃干粮，嘴里是麦麸的粗糙感，心里却浮现出另一股味道——玄渊冰原的烤肉，带着点腥，却滚烫。
行至断云岭时，果然有黑衣人拦路。为首的刀疤脸挥着鬼头刀冲来，沈清辞几乎是本能地拽过李池敏，自己翻身跃下镖车，鞭子甩出个漂亮的弧度，卷住刀疤脸的手腕。
“好身手！” 李池敏喝彩，软剑如灵蛇出鞘，荧力灌注的剑身泛着淡金，“镖行秘术·穿杨！” 剑尖精准点中另一个黑衣人的脉门。
沈清辞的鞭子越收越紧，刀疤脸疼得龇牙咧嘴，腰间的令牌掉在地上——上面的“影”字沾着泥，却依旧狰狞。沈清辞的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脑海里炸开些碎片：黑色的雾气，染血的剑，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喊“小心影魔阁”。
“清辞！” 李池敏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发什么愣？他们要跑了！”
沈清辞猛地回神，鞭子一绞，刀疤脸的刀脱手飞出，插在旁边的树干上。黑衣人见状不妙，竟化作黑烟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狼藉。李池敏捡起地上的令牌，皱眉道：“影阁的人越来越邪门了，居然会‘缩地术’。”
沈清辞摸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还在发烫。他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里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浓——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追着这样的黑影，穿过漫天风雪。
晚上在驿站歇脚，李池敏给他缝补被刀划破的袖口。烛火摇曳，映得她的侧脸很柔和。“清辞，” 她突然开口，“你说你忘了过去，可我总觉得……你在等什么人。”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看着烛火。火苗跳动的样子，像极了记忆里那簇总也烧不旺的篝火，旁边似乎坐着个人，穿着红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天牧城的赌场里，赵珩正把骰子摇得震天响。
钱城主坐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捻着胡须笑：“小珩这手气，不去当赌神可惜了！” 赵珩得意地挑眉，将赢来的银子往怀里揣，却在触到胸口时愣住——那里本该挂着护心符，现在只有块冰凉的玉佩碎片。
“干爹，我想去荧石矿看看。” 他突然说，“总听你说有多宝贝，我得瞧瞧。”
矿场比他想象的大，黑漆漆的矿道深不见底，矿工们背着竹篓进出，额头上的汗珠在矿灯映照下亮晶晶的。管事递来块刚挖出来的荧石，赵珩捏在手里，只觉得凉飕飕的，不如玄渊的灵石温润。
“这石头能干嘛？” 他抛着荧石玩，“既不能炼丹，也不能御剑。”
“傻小子，” 钱城主敲他的脑袋，“蓝星的宝贝，不在打架上。你看那临安城的琉璃，武当山的机关，哪样不是荧石雕琢的？” 他指着矿道深处，“听说最里面有块‘荧母’，能映出人的前世，可惜没人敢去。”
赵珩眼睛一亮：“有这等好事？带我去！”
矿道深处比外面冷，石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叮咚响。走到尽头，果然见块一人高的荧石，石面光滑如镜，却什么也映不出来，只有淡淡的蓝光在里面流动。
“骗人的吧？” 赵珩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石面，荧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里面闪过片冰原，一个穿白衣的剑客正低头给红衣女子包扎伤口，旁边还有个纨绔王爷在抢烤串。
“清辞？苏见微？” 赵珩失声喊道，光芒却瞬间熄灭，荧母又恢复了黯淡。
“小珩，你咋了？” 钱城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脸都白了。”
赵珩揉了揉眼睛，只觉得眼眶发烫。他望着荧母，突然抓起旁边的凿子，在石壁上刻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等你们”。
回去的路上，他看见矿工们在吃晚饭，窝窝头就着咸菜，却吃得很香。赵珩突然觉得，就算找不回修为，找不回朋友，在这天牧城当个逍遥王爷，好像也不算太坏。只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玄渊的星空，和星空下并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