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很久，久到林七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时而听见植物根须生长的窸窣声，时而感受到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种温暖的液态光。皮肤表面不断浮现出金色纹路，又慢慢隐去，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代谢循环。最奇怪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细胞正在经历某种蜕变——线粒体变得更加强劲，神经元突触间闪烁着微弱的生物电光，甚至连DNA都在缓慢地重组。
“脑电波频率提升，准备苏醒程序。”
一个机械女声刺破了黑暗。林七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消毒剂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花香，还有……烤肉香气？这诡异的组合让他胃部一阵抽搐。
“他手指动了！铁皮快把烤肉拿远点！”
苏糖的声音。林七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他立即流出眼泪。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金发少女正举着烤肉串在他鼻子前晃悠，另一只手拿着医疗扫描仪。她的研究服上沾满了可疑的污渍，右脸颊还贴着一片发光的创可贴。
“欢迎回到人间。”凌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熟悉的冷冽，”你睡了整整两周。”
林七这才发现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医疗舱里。舱壁是半透明的生物材质，能看到外面璀璨的星云在缓缓旋转。他试图坐起来，一阵剧痛立刻从脊椎窜到头顶。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臂上连着几根金色导管，里面流动的液体和当初苏糖注射的一模一样，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别扯，那是营养液。”苏糖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不像个少女，”用我的血培养的。”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红晕。
医疗舱的门滑开，铁皮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机械臂托着个餐盘。林七震惊地发现机器人全身长满了苔藓，左眼还开出一朵小白花，花瓣随着它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更诡异的是，它的金属外壳上浮现出与林七手臂相似的金色纹路，仿佛某种共生体正在改造它的机械结构。
“我们这是在哪？”林七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星辰帝国边境的医疗站。”凌霜走到窗前，外面赫然是那颗已经枯萎的荆棘花园小行星，现在它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准确地说，是在苏糖的私人飞船上。”
林七这才注意到凌霜的变化——她的发梢变成了淡绿色，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像是活着的藤蔓。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长出细小的触须，又被她面无表情地掐断，断口处渗出几滴金色液体。最诡异的是她的影子，在特定角度下会呈现出多手多脚的植物形态，仿佛有另一个生命体在与她共享这具身体。
“副作用。”凌霜注意到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得可怕，”孢子改造的后遗症。”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几片粉色的花瓣从指缝间飘落，落在地上立刻生根，长出细小的嫩芽。
苏糖立刻跳起来给她注射了一管金色液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细胞排斥反应又加重了。”
林七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查看系统面板：【san值恢复至65%】【获得新技能[生命感知]lv.1】【当前苟命点：14700】。最下方还有一行闪烁的红字：【警告：检测到宿主基因序列异常，系统正在重新适配】。
苏糖突然把烤肉塞进林七嘴里：”先补充能量！你的细胞还在适应期。”
肉汁在口腔爆开的瞬间，林七的味蕾仿佛被闪电击中。他从未尝过如此鲜美的食物，每一滴油脂都在味蕾上跳舞。更神奇的是，他能尝出这头动物生前吃过的每一种植物，甚至能分辨出屠宰时的情绪状态——恐惧中带着一丝解脱，就像被猎杀的野鹿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天堂。
“这是……”林七瞪大眼睛，这种感知能力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基因改良的太空羊。”苏糖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微光的种子，”我用花园里保存的远古种子喂养的。”她随手将种子撒在地上，那些细小的颗粒立刻生根发芽，几秒钟内就长成了迷你版的发光植物，在医疗舱的地板上形成一小片微型花园。
林七的视网膜上突然自动浮现出这些植物的数据：【星辰花-改良型】【光合效率：300%】【营养价值：等同于军用营养剂】。这不是系统提供的信息，而是他的眼睛直接”读取”了植物的生命特征。
“卡洛斯呢？”林七突然问道，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医疗舱突然陷入沉默。苏糖的笑容消失了，她放下烤肉，从腰间解下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几缕金色菌丝，正有规律地搏动着，像是在呼吸。更骇人的是，那些菌丝偶尔会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痛苦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死了，但没完全死。”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敲击容器壁，里面的人脸立刻扭曲变形，”他的意识寄生在这团孢子中，我留着做研究。”容器的标签上潦草地写着”样本K-37″，下面还有行小字：”永远不要打开”。
凌霜突然又咳嗽起来，这次喷出的不是花瓣，而是一团缠绕着血丝的菌丝。苏糖立刻给她注射了第二针，这次液体是诡异的蓝绿色。
“我们都有后遗症。”苏糖拉起上衣，露出心口处蔓延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像血管一样搏动着，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皇室血脉是控制孢子的钥匙，但也是它们的首要宿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按照这个速度，我大概还有三个月就会完全植物化。”
阿尔法突然从天花板降下，它的机械臂上缠满了藤蔓，说话时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联邦舰队动向，三艘侦察舰正在接近本区域。推测为追踪孢子残留信号。”
林七看着窗外的星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恐惧。他的血管里流淌着星辰皇室和植物孢子的混合体，视网膜能直接解析量子信号，甚至能听见飞船引擎的”心跳”——那是一种有规律的脉冲，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在呼吸。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重新评估生存几率。”
光幕展开：【当前生存率：39%】【与星辰皇女羁绊值：87%】【与变异体凌霜同步率：53%】。最下方新增了一条信息：【检测到未知能量源，疑似”玫瑰园”入口】。
林七握紧苏糖给的那个微型跃迁引擎，上面的刻字”致我最爱的麻烦精们”在掌心发烫。他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苏糖胸口插着断裂的根须，金色的血液染透了半边身子。
“玫瑰园在哪？”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准备好看更漂亮的武器了。”
苏糖的眼睛亮起来，正要回答，整个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响彻医疗舱：”遭遇引力异常！检测到未知空间裂缝！全体人员立即固定！”
舷窗外，星空正在扭曲。一个巨大的、由发光藤蔓组成的环形结构缓缓浮现，中央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那些藤蔓上开满了蓝玫瑰，每片花瓣都闪烁着星辰的光芒，花蕊处则跳动着微型闪电。更诡异的是，这些玫瑰排列成了某种数学序列，像是精心设计的密码。
“啊哦。”苏糖吐了吐舌头，动作敏捷地启动了医疗舱的防护罩，”看来玫瑰园自己找上门来了。”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下午茶地点，但林七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凌霜已经全副武装，她的藤蔓在背后组成两把巨大的镰刀，刀刃上滴着腐蚀性液体：”这次我要砍点不一样的花。”说话时，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长出细小的尖刺，又被她粗暴地拔掉。
林七看着自己手臂上浮现的金色纹路，突然笑了。他按下跃迁引擎，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新能量。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决心值突破阈值，激活隐藏兑换项】。
“系统，兑换所有苟命点。”
【兑换成功】
【获得技能：共生体操控lv.1】
【san值锁定：100%】
【附加效果：痛觉感知降低70%】
漩涡近在咫尺，玫瑰的香气已经渗入船舱。林七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金属与生命混合的气息。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标记出漩涡的能量节点，肌肉记忆里突然多了几十种从未学过的格斗技巧——这些都是孢子带给他的”礼物”。
“走吧，”他对两个同伴说，感受着皮肤下流动的新力量，”该去摘玫瑰了。”
飞船被吸入漩涡的瞬间，林七看到苏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他通过新获得的生命感知能力，清楚地”听”见了那句话：
“欢迎回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