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京城的香山书院到了散学的时候。
江清安和陆时说着话向书院门口走去,林木和砚书则各自拿着自己家公子的书盒,默默地跟在公子身后。
江清安和陆时刚走到门口,便迎上来了一个小厮。
“公子,老爷让小的来接您回府。”
小厮走到江清安面前,弯腰向江清安和陆时行礼。
“今日我已与时予哥他们约好了,昨日也与父亲说过的。”
江清安皱着眉,不理解为什么父亲突然会让人来接自己回家。
“这…老爷只是吩咐让小的来接公子回府,其他的小的并不了解。”
小厮腰弯的更狠,行礼的手也举的更高。
江清安看着眼前的小厮,又转头看了一眼陆时,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府去,让陆时帮自己和时予哥他们解释一下。
陆时抬手拍了拍江清安的肩。
“放心,我会好好和时予哥他们解释的。”
江清安便跟着小厮向江府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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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李嬷嬷正领着江稚鱼向正堂后面的小厅走去。
江稚鱼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和记忆里不同的江府。
李嬷嬷看着江稚鱼看看这看看那的,心想真没见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头微微上扬,斜眼看着侧后方的江稚鱼,阴阳怪气地说:“大小姐还不知道吧,老爷如今已是礼部尚书了,这府里啊,便也重新翻修了一遍,还将原来旁边的空院子买了下来,两个院子打通了,府里一下大了不少呢!”
“啊,对了!大小姐之前的院子也被拆了,如今啊,已经变成了一个小花园了,漂亮极了!”
李嬷嬷仍然嘲笑着江稚鱼,可江稚鱼只是默默跟着并未有任何反应。
李嬷嬷见状,也没了嘲笑江稚鱼的兴趣了,撇了撇嘴角,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
很快便到了小厅,李嬷嬷将江稚鱼带到后,便说自己要去请老爷和夫人,不等江稚鱼说话便自己离开了小厅,留下江稚鱼与云喜两个人。
江稚鱼对李嬷嬷无礼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径直走到小厅中间的实木圆桌前,伸手轻抚着桌子上的纹理,眼眸低垂,没有说话。
而跟在江稚鱼身后的云喜,却忍不住对着李嬷嬷离开的方向,吐槽道:“这个李嬷嬷好生无礼,还没有寺里的小白懂事呢!小白见到人都知道摇摇尾巴,她连个笑容都没有,就知道一路叽叽喳喳的!”
“小姐,您…”
云喜转头准备问江稚鱼自己说的对不对,却发现江稚鱼低头摸着桌子沉默着,便以为是自家小姐口渴想要喝水了,便将对李嬷嬷的不满扔到了脑后,准备给自己小姐倒水。
云喜先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放在江稚鱼面前,接着又伸手去拿茶壶。
云喜刚将茶壶拿起来,江稚鱼便伸手阻止,然后俯身坐下。
云喜这才察觉到自家小姐的情绪不太一样,也就顺着江稚鱼的意思,将茶壶放下,乖乖站在江稚鱼旁边。
江清安刚从转角出来,便看见了小厅中安静的主仆二人。
只是云喜的背影将江稚鱼遮了个大半,江清安只能大略地看出来是一位身材纤瘦的女子。
江稚鱼的安静,却仿佛笼罩着整个小厅,让靠近小厅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心静下来。
江清安便是如此,他原本焦急的心此刻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这也让江清安更加好奇,面前的这位女子是谁,抬脚准备上前询问。
“安儿,今日怎回来得如此早?饿不饿?父亲和母亲也正好准备用膳,可要一起啊?”
周氏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清安只好再次停下脚步,转身请安。
“母亲安康”。
“父亲”
周氏看见儿子就想快步地上前与儿子说话。
但周氏看一眼侧前方距离自己半步之遥的江迟烨,便将内心的欢悦按耐住,在江迟烨身后一直保持着半步距离,缓步向江清安走去。
云喜早在周氏叫住江清安的时候,就转身看到了外面的一家三口,眉头紧蹙,转头又看了一眼自家被冷落的小姐,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小姐,夫人和老爷来了,还有…还有一个叫夫人母亲的公子!”
“他们..他们怎么能在赶走小姐你之后,又有了个公子!还对他这么好!”
“他们太可恶了…他们…”
云喜低头抹着脸上的眼泪,哽咽地说出自己对江稚鱼的心疼与对江迟烨和江氏的不满。
江迟烨不知何时走进小厅,黑着脸站在云喜身后,周氏则是一脸伤心。
而跟着二人进来的江清安,在听到云喜的话后则是一脸的疑惑。
小姐?夫人?丢弃?
这女子到底是谁?
“哼!看来去天宁寺待了十年也未曾将你身上的邪祟赶走,还是这么的娇蛮任性,不知礼数!带出来的丫鬟也是半点礼数都没有!”
云喜听到江迟烨见到自家小姐的第一句话便是责怪,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对江迟烨的不满,满眼愤怒地看向江迟烨,大声反驳。
“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邪祟!我家小姐温柔、善良、美丽,是天宁寺所有师傅都喜欢的人,更是住持最疼爱的弟子!我家小姐受的所有的罪,都是你们带给她的!你们不关心她过的好不好,就只知道责怪我家小姐!”
江迟烨自打当上这礼部尚书,已经很久没有被下人这么顶撞了。
江迟烨瞬间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面,大声地喊小厮进来,将云喜拖下去,关进柴房。
小厮还没刚进小厅,一直沉默的江稚鱼便将面前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小厮脚前的地上,眼睛却看向江迟烨,语气极为冷冽地说:“云喜是我的人,我看谁敢碰她!”
江清安见江迟烨被面前女子的行为,又气得准备张嘴喊小厮进来,便赶忙出声阻拦。
“林木,带着下人出去,守在小厅外,谁也不许准进来。”
“李嬷嬷,你也下去吧。”
李嬷嬷原本看戏的表情,瞬间愣住,“公子,我就不必…”
“主子让你下去你就下去!怎么?如今这江府的奴仆都不听主子命令了吗?”
江迟烨将刚才憋在心里的气,全部一股脑地撒在了李嬷嬷身上。
李嬷嬷见江迟烨动怒,连忙低头嘴里应着“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转身走出小厅。
江迟烨冷哼一声,上前坐到主位。
江清安见场面已经控制下来,便上前对将江稚鱼说:“姑娘莫要生气,不知姑娘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家中?”
江稚鱼听着江清安问自己的话,就觉得可笑之极!
原来,这江府新修的不只是院子,还有人心。
“我是谁?呵,这就要问你的父亲母亲了,他们觉得我是谁?”
“这江府,又将我看作谁?”
“嗯?礼部尚书江大人。”
江迟烨一点都听不得江稚鱼这指桑骂槐的话,呵斥道:“阴阳怪气什么?”
“你幼时便离家,整整十年一日不曾归家,你弟弟不知道你是谁,不是很正常吗!”
江稚鱼在进江府之前,心里还难免有些忐忑,可在听到江清安与江迟烨的话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十年,江府也并非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