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血腥和污水泥土气息的黑暗。
陆明宇感觉自己正沉在一片冰冷的沼泽底部,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只能灌入更多腥臭的泥水。右臂传来的剧痛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清晰的坐标,像一根烧红的铁钎,不断搅动着他的神经。骨头……真的断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破碎的区域,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抽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清凉感,如同黑暗地底顽强钻出的细弱泉流,从他紧攥的右手掌心缓缓渗出。是铜钱!那枚“归藏钥”!它还没有彻底沉寂!这股清凉的气息极其微弱,却精准地沿着他右臂的经络流淌,所过之处,那撕裂般的剧痛竟奇迹般地稍稍缓解,仿佛被某种冰凉柔韧的物质暂时包裹、支撑住了断骨。
这细微的抚慰,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明宇涣散的意识艰难地凝聚起来。
“嗬……嗬……”
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夹杂着压抑的痛苦呻吟,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陆明宇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视野模糊、晃动,被冰冷的雨水和额角流下的、混合着泥污的血水不断冲刷。他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冰冷污浊的积水里,脸侧贴着湿滑的石地。巷子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和一种……更加刺鼻的、如同腐烂内脏被点燃的恶臭。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
那个手腕折断的阴鸷男人,正蜷缩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他背靠着湿冷的墙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掐着自己灰败色、如同朽木般正在缓慢“融化”的右臂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脸上肌肉疯狂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非人的怨毒。他灰败的右臂皮肤下,那些蠕动的灰黑色阴影更加清晰、活跃,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蛆虫正在啃噬他的血肉。一缕缕粘稠如沥青的灰黑色气息(浊气)正丝丝缕缕地从他口鼻、甚至皮肤毛孔中渗出,比之前更加污秽、沉重。
而更远处,那个被陆明宇拼死一击、胸口被淡金光束洞穿的壮汉,此刻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半跪在污水里。他低垂着头,粗壮的身体微微抽搐着。胸口被贯穿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反而呈现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极其“干净”的孔洞!透过那个孔洞,甚至能看到他背后湿漉漉的墙壁!孔洞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如同被高温瞬间碳化,没有一滴血流出。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孔洞边缘的焦黑皮肉下,正有无数细如发丝的灰黑色肉芽在疯狂地蠕动、生长,试图修补那个可怕的创口!这些肉芽每一次蠕动,都带起周围皮肉一阵轻微的、令人作呕的起伏。浓稠的灰黑色浊气如同沸腾的污水,正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尤其是那个孔洞中剧烈地翻涌出来,在他体表形成一层不断流动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油膜!
归藏钥的“钥光”,虽然重创了他,但似乎……也彻底激怒了他体内寄宿的污秽!他正在发生更加恐怖的异变!
陆明宇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几乎停止跳动。他下意识地想握紧右手的铜钱,却牵动了臂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冷汗混合着雨水和血水,浸透了他整个后背。跑!必须离开这里!趁他们还没缓过劲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左臂还能动!他用左手死死扒住湿滑冰冷的地面,指甲抠进石缝的苔藓里,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拖动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向着巷口的方向挪动。每一次拖动,右臂传来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半边身体,刺骨的寒意不断带走他残存的体温。
“嗬……想……跑?”阴鸷男人痛苦扭曲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刻骨的恨意。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在陆明宇挪动的身体上,那只掐着自己肩膀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钥……钥匙……是我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竟然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他灰败的右臂如同一条沉重的、正在腐烂的枯枝,无力地垂在身侧,灰黑色的肉芽在断腕处疯狂蠕动。
而远处那个胸口被洞穿的壮汉,身体猛地一颤,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他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皮肤下灰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虬结凸起,覆盖了大半张脸。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点针尖大小的、疯狂跳动的灰白色光点!他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磨牙般的“咯咯”声,胸口那个正在被肉芽修补的孔洞里,翻涌的浊气猛地一滞!
下一秒,他如同被无形的皮鞭狠狠抽打,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敏捷和狂暴姿态,猛地从半跪状态弹射而起!他无视了胸口那个恐怖的创口,双脚重重踏在污水里,溅起大片泥泞,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恶臭,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再次朝着陆明宇猛扑过来!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猛!目标直指陆明宇拖在身后、无法动弹的右臂!他要彻底撕碎这个让他感受到痛苦和威胁的源头!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将陆明宇彻底笼罩!他甚至能看清壮汉那张扭曲兽脸上疯狂跳动的灰白眼珠!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右臂剧痛,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无力躲闪!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耗尽了铜钱最后的力量,掌心只剩下微弱的温热,根本无法再次引动“钥光”!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壮汉那蒲扇般、裹挟着腥风的巨爪即将触碰到陆明宇毫无防备的后背,阴鸷男人也摇摇晃晃即将扑到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异响,突兀地在巷子上空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粘稠的油锅,又像是一根极细的针,刺破了某种紧绷的张力。
紧接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这条狭窄、污秽的小巷中!
这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冰冷,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凋零与死寂!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枯叶脱离枝头的瞬间,散发出的那种万物归墟的寂灭感!
狂奔中的壮汉,动作猛地一僵!他那双疯狂跳动的灰白眼珠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源自本能的、纯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他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刹停在距离陆明宇后背不到半尺的地方!狂暴的冲势带起的腥风,吹动了陆明宇湿透的头发。
而那个刚刚挣扎站起的阴鸷男人,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哇”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黑色污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下去,蜷缩在污水里剧烈抽搐,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他体表翻涌的浊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变得稀薄、迟滞。
巷子里翻腾的浊气,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寂灭气息的寒意笼罩下,如同被冻结般,流动变得极其缓慢、粘稠。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似乎也被这股寒意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陆明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那“噗”声响起的方向望去。
巷口那片被雨幕笼罩的、浓重的黑暗边缘,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一个极其瘦小的身影。
他(或者说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同样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深灰色旧式布褂,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宽檐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斗笠下露出一小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和几缕同样灰白、毫无光泽的枯发。他(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幽灵,与这片污浊的雨夜格格不入。
瘦小的身影微微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枯瘦得如同鸟爪,皮肤是病态的苍白,包裹在同样宽大破旧的袖子里。食指和中指之间,似乎……夹着一片枯黄到极致的落叶?陆明宇看得不真切。
只见那只枯瘦的手,极其随意地、轻轻一弹。
“咻——!”
一道比刚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灰白色细线,如同从九幽射出的冰针,无声无息地破开雨幕,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个胸口被洞穿、僵立不动的壮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道灰白色的细线,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壮汉的眉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壮汉那双疯狂跳动的灰白眼珠,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凝固成两颗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灰色玻璃球。他脸上虬结的灰黑色血管,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活力,迅速变得干瘪、灰败。胸口那个正在疯狂蠕动的孔洞,修补的肉芽也骤然停止,随即如同枯萎的藤蔓般迅速发黑、碎裂、剥落。他庞大、充斥着污秽力量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沙堡,无声无息地、软软地坍塌下去,“噗通”一声砸进冰冷的污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死了?
一个刚才还如同狂暴凶兽般的存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像踩死一只蚂蚁般被抹杀了?
陆明宇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巨大的惊骇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他死死盯着巷口那个瘦小的身影,一股比面对那两个凶徒时更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这个人……是谁?
瘦小的身影似乎对陆明宇的目光毫无所觉。他(她)的目光(或者说斗笠下阴影的朝向),缓缓转向了那个蜷缩在污水里、因为极度恐惧和痛苦而剧烈抽搐的阴鸷男人。
阴鸷男人似乎感受到了那冰冷目光的注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想求饶,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瘦小的身影再次抬起了那只枯瘦的手。食指和中指之间,似乎又夹起了一片……枯叶?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肩上的灰尘。
“不……不要……”陆明宇喉咙干涩,嘶哑地喊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或许是出于对那诡异死法的恐惧,或许是……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对同类的、毫无意义的怜悯?
瘦小的身影动作微微一顿。斗笠下的阴影似乎朝陆明宇的方向偏移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只枯瘦的手,依旧轻轻地、随意地一弹。
“咻——!”
同样的灰白色细线,同样的无声无息,同样的精准致命。
阴鸷男人剧烈的抽搐戛然而止。他掐着自己肩膀的左手无力地松开,软软地垂落。眼中的怨毒、痛苦、恐惧,瞬间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彻底黯淡下去。他身体表面翻涌的浊气彻底消散,整个人如同被瞬间风干的木乃伊,迅速失去了所有生机,瘫软在污水中,只剩下一具迅速冰冷僵硬的躯壳。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雨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陆明宇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
瘦小的身影缓缓放下了手,宽大的袖口垂落,遮住了那只枯瘦的手掌。他(她)静静地站在巷口的雨幕中,宽大的斗笠和深灰色的旧布褂让他(她)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没有看陆明宇一眼,也没有再看地上那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两堆碍眼的垃圾。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着陆明宇。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她)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还是说……他(她)的目标也是自己手里的铜钱?陆明宇下意识地想要握紧右手的铜钱,却再次牵动臂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这时,瘦小的身影动了。
他(她)没有走向陆明宇,而是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转过身,似乎就要离开。
“等……等等!”陆明宇强忍着剧痛,嘶哑地喊道。他不能让他(她)就这么走了!这个人,是三百年来,除了那个神秘老头和老妇人残灵之外,唯一一个能如此轻易对付“浊蚀者”的存在!他(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你……你是谁?为什么……”
瘦小的身影脚步顿住了。但他(她)并没有回头。宽大的斗笠微微侧了一下,斗笠下的阴影似乎再次朝陆明宇的方向扫了一眼。那目光冰冷、漠然,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仿佛只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陆明宇的耳边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更像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薪火……将熄……”
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漠然。
“……守不住……便……归尘……”
话音未落,瘦小的身影如同融入雨水的墨滴,在巷口浓重的黑暗和雨幕中微微晃动了一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两句冰冷、沙哑、如同谶语般的话语,在陆明宇的脑海中回荡,带来更深的寒意和迷茫。
薪火将熄?守不住便归尘?他是在说玄门?说归藏之地?还是……在说自己?
陆明宇茫然地趴在水里,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右臂的剧痛,身体的虚弱,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那两句冰冷谶语带来的沉重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
一阵微弱、断续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墙角传来。
是那个拾荒老头!
陆明宇猛地回过神。刚才生死关头,他几乎忘记了角落里的老头。此刻看去,只见老头正艰难地从墙角支起半个身子,头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混合着雨水流下。他脸色灰败,眼神浑浊而惊恐,正死死地盯着巷口瘦小身影消失的方向,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诡异而恐怖的一幕,他也看到了。
老头似乎也察觉到了陆明宇的目光,他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陆明宇,尤其是他那只紧攥着铜钱、无力垂落的右手。老头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后怕,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仿佛认命般的绝望。
“是……是‘收尸人’……”老头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他们真的……还在……”
收尸人?陆明宇心头剧震!这个称呼!那个瘦小的身影是“收尸人”?是专门处理这些被浊气侵蚀的“尸体”的?还是……另有所指?
“你……你知道他们?”陆明宇强撑着精神,嘶哑地问。
拾荒老头没有立刻回答。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好半天,他才喘着粗气,抬起枯瘦、沾满泥污的手,颤抖着指向陆明宇的右手,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那……那东西……邪性……太邪性了……招灾……惹祸……还招……招那些‘东西’……”他喘着粗气,声音越来越微弱,“……听……听我一句……扔……扔了它……离……离这儿……远远的……越远……越好……别……别再回来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恐惧。说完这些,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开始涣散。
“老伯!老伯!”陆明宇焦急地喊了两声。老头似乎听到了,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了一下,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陆明宇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剧痛的右臂和虚弱的身体,一点点朝着老头挪了过去。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顾不上了。他需要线索!任何线索!
终于,他挪到了老头身边。老头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如同风中的残烛。他浑浊的眼睛看着艰难靠近的陆明宇,又看了看他那只紧攥着铜钱的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怜悯、无奈……最终,似乎化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叹息。
他枯瘦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巷子深处,那堵正在剧烈抽搐、不断渗出污秽浊气的裂缝老墙的方向,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吐出几个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
“……烟……烟袋锅……城隍……咳……石狮子……底下……”
话未说完,他抬起的手猛地一僵,随即无力地垂落。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老伯!”陆明宇的心猛地一沉。他伸出手指,颤抖着探到老头的鼻下——一片冰冷,毫无气息。
死了。
又一个人,因为这场莫名的灾祸,死在了他面前。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陆明宇。他看着老头那张灰败、凝固着最后惊恐和无奈的脸,又看了看巷口那两个同样冰冷的凶徒尸体,最后,目光落在了身后那堵散发着不祥气息、如同垂死巨兽般抽搐的老墙上。
烟袋锅?城隍?石狮子底下?
这是老头临死前留下的、唯一指向性的线索!
陆明宇猛地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向巷子外阴沉沉的城市天空。城隍庙!他记得这座城市的老城区,确实有一座年代久远、早已破败不堪的城隍庙!
守藏人!那个神秘老头!他留下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掌心的铜钱,似乎感应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右臂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但此刻,陆明宇眼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火焰。他不能倒下!不能像那个拾荒老头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肮脏的雨巷里!
他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扒住地面,拖动着剧痛疲惫的身体,朝着巷口的方向,朝着那未知的、可能隐藏着最后一丝生机的城隍庙,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挪去。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身上的泥污和血水,却冲刷不掉他眼中那一点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燃烧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