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别苑的大门自动划开，宾利车无声地驶入车库。
顾宸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那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
墙上那些便利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的罩住。
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一切……被那个女人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笔一划地刻进了她的生活里。
客厅的灯光亮着。
顾宸推门进来，带进了一身深夜的寒气。
“宸，你回来了？”夏冉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快步上前，拉住了顾宸的手臂。
柔软的触感传来，顾宸没有推开。
“把安秘书送回去了？”夏冉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
顾宸“嗯”了一声，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
“那就好，女孩子一个人喝完酒在外面确实不安全。”夏冉拉着他坐在沙发上，“秦墨也真是的，就知道灌人家小姑娘喝酒。”
他任由夏冉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他认为自己心里爱的人是夏冉，否则当年她不辞而别，他不会那样痛不欲生。
可身旁坐着心心念念的女人，可脑子里，却全是那个不足二十平米，贴满了便利贴的狭小出租屋。
他想起了过去。
想起夏冉说要去英国深造时，他第一次放下身段挽留她。
他说，你想去我也不拦你，大不了我每个月飞过去看你。
可她到了英国，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疯了一样在伦敦找了她一个月，最后只带着一身疲惫和心碎回国。
就在他人生最灰暗，最痛苦的那天，安娜找上了门。
一个因为家中企业欠了智合八千万债务，父亲自杀，母亲重病，走投无路的年轻女孩。
他承认，最初和安娜签下那份契约，有报复的快感，有发泄的成分。
他想证明，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宸，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夏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他面前，“喝点吧，暖暖胃。”
看着这温热的牛奶，白色的液体。
顾宸的胃部忽然抽了一下。
他想起无数个应酬的夜里，安娜都会给他煮一碗清粥，配着几样爽口的小菜。
那些贴在墙上的便利贴再次浮现在眼前——“顾总胃不好，不能吃辣，宵夜首选清淡的粥。”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冉冉，我现在不想喝。”他推开了夏冉递过来的杯子。
夏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她将牛奶放在茶几上，转而聊起别的：“宸，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你还记得吗？大学的时候，我们最喜欢在图书馆的顶楼，一待就是一下午。”
她提起他们纯白的过往，校园里的时光。
顾宸的心绪却依旧烦乱，他打断了她：“冉冉，回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想去你的公司帮你啦！我学的可是金融，总不能浪费掉吧？”
“可以。”顾宸答应得很干脆。“智合投资部正好缺一个投资部总监，负责资产配置和管理，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个位置，之前是你哥夏东海负责的。他现在去了苏州，负责安澜食品那边。”
安澜食品，曾经是安娜家的企业，如今，却成了智合金融旗下的资产，由夏冉的哥哥掌管。
“真的吗？太好了！”夏冉激动得抱住顾宸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宸，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她仰起脸，吐气如兰，温热的身体紧紧挨着他，暗示不言而喻。
顾宸身体一僵。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的面容，这是他爱了许多年，也恨了许多年的脸。
他应该吻下去的。
可他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安娜醉酒后那张红扑扑的，极致诱惑的小脸，还有她无意识呢喃着他名字时，那柔软的唇。
一股抗拒感从心底升起。
他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夏冉，竟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欲望。
最终，他只是抬起手，安抚一的揉了揉夏冉的头发。
“冉冉，明天还要上班，我送你回去。”
夏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化开。
“这么晚了，来回折腾，我们都累了……”她咬着唇，暗示自己想留下来。
顾宸却不为所动。
“乖，走吧。”
他还是坚持把夏冉送回了家。
车内，一路无话。
将夏冉送到她公寓楼下，顾宸没有下车的意思。
“宸，你不上去坐坐吗？”
“不了，冉冉，你也早点休息。”顾宸看着前方，发动了引擎。
…………
回到松涛别苑，主卧的门被关上。
他站在这间他无比熟悉的房间里，第一次感觉到了空旷。
太大了，也太安静了。
他走向那张床，习惯性地躺向自己那一侧。
身下的床垫陷下去，旁边的位置却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温软和馨香。
这两年，每个夜晚，那个女人会像只小猫一样缠上来，用柔软的唇亲吻他的喉结。
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他喜欢把她捞进怀里，感受她玲珑的曲线紧贴着自己，然后……
一股燥热猛地从小腹窜起，该死！
顾宸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步走进浴室。
他拧开花洒，冰冷的凉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试图用这冷水，浇灭身体里那股无名燥火。
可他失败了。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安娜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是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关于他的便利贴。
是衣架上那件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西装。
是她在饭局上，被秦墨逼着喝酒时泛红的眼眶。
是他把她从秦墨车里抱出来时，她那柔软无骨的身体。
最后，是她躺在那张小床上，无意识地一遍遍呢喃着他的名字，和那张诱人的红唇。
“顾宸……顾宸……”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穿透了哗哗的水声，直接钻进他的骨髓里，点燃了他身体中的火焰。
这股火焰，比任何一次在床上与她缠绵时都要来得汹涌，来得猛烈。
他猛地关掉水，赤裸着上身走出浴室。
他躺在床上，身侧的位置冰冷而空荡。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可越是压抑，安娜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就在他眼前越是清晰。
她在他身下失控沉沦的样子。
她含着泪隐忍的样子。
她强装镇定说“好”的样子。
一幕幕，一帧帧，交替上演。
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结束一段关系，就像签下一份合同那么简单。
可他错了。
他戒不掉安娜的身体，更戒不掉这两年早已深入骨髓的习惯。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抓起手机，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凌晨三点。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已在安娜身上酣畅淋漓地释放过，正拥着她沉沉睡去。
而今夜，他却清醒得可怕。
“操！”
顾宸低骂一声，从床上坐起。
他为自己这该死的失控感到愤怒。
一个女人而已。
一个他用钱买来的，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黑暗中，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这一夜，顾宸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