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砚安脸上的暴戾和酒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惊骇的惨白。
“宋时愿！醒醒！看着我！”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凭着本能，用染血的手抱起我冲向车子，动作慌乱又小心翼翼，“对不起…对不起…撑住！医院马上就到！求你了…”
我被颠簸震得意识模糊，勉强睁开眼，视线里是他紧绷的下颌线，滚烫的汗珠砸在了我的颈窝。
恍惚间，时光重叠。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冰冷石阶上一步一叩首，额角青紫、眼神绝望却虔诚如信徒的谢砚安。
喉咙里涌上腥甜，我气若游丝地呢喃：“谢砚安…我好痛啊…”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别说话！省点力气！就快到了！看着我，别睡！”
眼角的泪无声滑落。我说的不是身上的痛，是心痛。
….
谢砚安在病房外守了我三天，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就在医生准备推我去做检查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宋芩带着哭腔、柔弱无助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砚安…我、我好害怕…你能来陪陪我吗？就一会儿…”
谢砚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病床上苍白如纸的我，最终对着话筒哑声道：“…芩芩，别怕，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走到床边，只匆匆丢下一句：“你…先好好休息，配合医生检查。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我没有戳破他，在他走之后，我坚持出了院。
痛苦训练，就在今晚。我没有时间了。
几乎是刚踏进宋家大门，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宋芩更新了朋友圈。照片里是一桌精致的菜肴。
配文是：虽然受了惊吓，但有最爱的人亲手做的营养餐安抚，感觉好多了~
十年婚姻，谢砚安从未为我下一次厨。
爱与不爱，差距如此明显。
宋芩见我回来，心情十分愉悦的来到我面前，“姐姐，住院舒服吗？你看，我说过的，你抢不过我的。砚安的心，从来都在我这里。你费尽心机，甚至不惜用苦肉计，结果呢？”
我累极了，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耗费力气，只想绕过她回房。
我的无视彻底激怒了她。她趁我不备，猛地抄起旁边花架上的园艺剪刀，一把抓住我脑后的长发！
刺耳的断裂声响起！一大缕乌黑的长发应声而落，散在我脚边。
我惊愕地转头，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似算准了谢砚安来的时间，自己故意滚下了三个台阶。
谢砚安赶到看到这一切，二话不说扇了我一耳光。
“你怎么能推她下楼？！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她才刚受了惊吓！”
“芩芩已经和我说了，要去做实验的人是她，她知道你不愿意去，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强撑着抬起手，颤抖地指向地上“谢砚安…你看清楚…是她…剪了我的头发…”“头发？！” 谢砚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冷笑，“就为了几根头发？！你就能对她下这样的毒手？芩芩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诬陷你？！是你骨子里的恶毒在作祟！别用你的脏心思去玷污她！”
他猛地逼近一步，“如果不是当年你贪生怕死丢下她独自逃跑，芩芩的手怎么会受伤？！她的钢琴梦怎么会断送？！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静静看着这场闹剧，早已心如死灰。
宋芩适时地抽泣着，楚楚可怜地拉住谢砚安的衣角：“砚安哥哥…别怪姐姐…她、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
“是我刚刚被姐姐气到了，才剪了她的头发。”
谢砚安立刻弯下腰，温柔地揉了揉宋芩的发顶， “芩芩，你就是太善良。这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我，“这是她欠你的。她活该。”
是啊，我欠她的。
所以我还。
连你……也一并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