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过正午。药汤里的安神草效力十足，竟让他睡了整整一个上午，连日来的疲惫消散大半。
他起身推开柴房门，就见苏沐月蹲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正小心翼翼地给几株幼苗浇水。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药草的清香随着微风飘过来，沁人心脾。
“醒了？”苏沐月回头时，眼里带着笑意，“我看你睡得沉，没敢叫你。”
叶尘走过去，才发现她种的是几株“凝气草”——这种药草对炼气期修士稳固灵气很有帮助，只是性子娇弱，极难培育。
“这是你自己种的？”
“嗯，”苏沐月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叶片，“药园的边角地没人要，我就开垦出来种些常用的药草，万一谁受伤了，也能应急。”
叶尘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上沾着泥土，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青绿色汁液，忽然想起她上次说要教自己辨识药草的话。
“现在有空吗？”他问道。
苏沐月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有！我这就带你去药园看看！”
药园在外门西侧，比柴房所在的区域热闹许多。十几个药童穿梭在田垄间，有的除草，有的晾晒药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木的气息，浓郁却不杂乱。
“这是‘醒神花’，叶子揉碎了能提神，花瓣却有催眠的效果，”苏沐月指着一株紫色的小花，讲解得格外认真，“那边是‘韧筋草’，熬成药汁外敷，能缓解修炼时岔气的疼痛……”
叶尘听得专注。他发现苏沐月只要一说起药草，就完全没了平时的怯懦，眼神清亮，语速轻快，仿佛这些沉默的草木都是她的朋友。
“你怎么懂这么多？”他忍不住问。
苏沐月的脚步顿了顿，低头拨弄着衣角：“我爹娘是山下的药农，从小就教我认药草……后来他们不在了，掌门师兄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青云宗的。”
叶尘没再多问，只是默默记下她提到的每一种药草的特性。走到药园深处，他忽然看到一片空着的土地，土面上还残留着挖掘的痕迹。
“这里之前种的什么？”
苏沐月的脸色暗了暗：“就是上次丢失的蚀心草……李师兄说被野兽叼走后，管事就把这片地荒着了，说邪气重，不敢再种别的。”
叶尘蹲下身，指尖触碰到泥土。混沌之力悄然探出，果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阴邪气息，和禁地里的蚀心草残留气息如出一辙。
“其实可以种‘清灵藤’，”他忽然开口，“清灵藤性喜阴，却能净化浊气，正好能中和这地里的邪气。”
苏沐月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清灵藤的记载很少，只有药园的古籍里提过一句。”
叶尘含糊道：“之前在杂役房的旧书里看到过。”他总不能说，是尘珠自动感知到了泥土里的气息，并反馈给他最合适的植物。
苏沐月却信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我们试试吧！我那里还有些清灵藤的种子！”
两人说干就干。苏沐月取来种子，叶尘则用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土壤里的邪气。他发现只要运转混沌之力，那些阴邪气息就会被轻易吞噬，仿佛找到了天然的克星。
等种下最后一粒种子，苏沐月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竹楼说：“药园的刘长老就在楼上看书，他最懂药草了，要是让他知道你能种活清灵藤，说不定会收你当弟子呢！”
叶尘刚想摇头，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从竹楼里走出来，目光落在他们种的清灵藤土地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地里的邪气，是你们净化的？”老者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沐月吓得立刻低下头：“是……是叶尘弄的。”
刘长老看向叶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哪个峰的弟子？师承何人？”
“弟子叶尘，是杂役房的外门弟子，尚未有师尊。”叶尘拱手行礼。他听说过这位刘长老，据说已年过百岁，修为深不可测，只是常年待在药园，极少过问宗门事务。
刘长老没再多问，只是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土壤上。片刻后，他站起身，突然对叶尘说：“你随我来。”
叶尘跟着刘长老走进竹楼，里面堆满了古籍和药草，空气中飘着一股陈年墨香混合草木的味道。老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扔给叶尘：“看看这个。”
册子上记载的是一种名为“九转还魂草”的灵药，生长条件苛刻，需以极阴之地的寒气浇灌，辅以修士的至阳精血，稍有不慎就会枯萎。最奇特的是，它的叶片会随时间变换九种颜色，每种颜色对应一种药效，辨识难度极高。
“能看懂多少？”刘长老问道。
叶尘翻看了几页，混沌之力竟随着目光流转，册子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每种颜色对应的药性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指着其中一页说：“这里记载有误，九转还魂草的第七种颜色应为靛蓝，而非紫色，此时它的药效并非疗伤，而是能解天下之毒。”
刘长老猛地睁大了眼睛，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你怎么知道？这册子是前朝药圣所著，从未有人说过有误！”
叶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只能硬着头皮道：“弟子……弟子凭感觉猜的。”
刘长老死死盯着他，半晌才冷哼一声：“罢了，你这小子身上的古怪，老夫懒得探究。”他话锋一转，“杂役房那种地方，待着也是浪费天赋。从今日起，你就来药园帮忙吧，每月可领一份内门弟子的月例。”
叶尘愣住了。这相当于平白升了身份，还能摆脱杂役房的苦差事。
“多谢长老！”
“别忙着谢，”刘长老板起脸，“老夫可没收你当弟子，只是让你帮忙照看药草。要是出了半点差错，立刻给我滚回杂役房！”
“弟子明白！”
从竹楼出来时，苏沐月还在原地等着，见叶尘出来，连忙跑过来：“怎么样？刘长老没骂你吧？”
叶尘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药园令牌：“从今天起，我也是药园的人了。”
苏沐月惊喜地捂住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一起照看药草了！”
夕阳西下时，叶尘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待了三年的柴房。走之前，他特意将那半截断剑埋在柴堆下——禁地的事虽了，但云师兄的死因仍有疑点，这断剑或许还有用。
药园给叶尘安排的住处就在竹楼附近，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比柴房干净整洁得多。他刚铺好床，就听到敲门声，苏沐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这是用刚成熟的‘灵菇’炖的汤，能滋养灵气，你快趁热喝。”
汤里飘着几朵白色的菌菇，香气醇厚。叶尘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丹田内的混沌之力竟主动运转起来，将这股灵气吸收得干干净净。
“这灵菇……”
“是我培育的新品种，”苏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总养不活，今天看你净化土壤那么厉害，试着用你的方法调整了培育的灵气，没想到真成功了。”
叶尘心中一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混沌之力不仅能吞噬妖气，或许还能与药草产生某种共鸣。
“沐月，”他认真地说，“以后培育药草时，我能不能在旁边看着？”
苏沐月用力点头：“当然可以！有你帮忙，说不定我们能种出更多稀有的药草呢！”
窗外的月光透过木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叶尘看着苏沐月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青云宗的日子，似乎真的要迎来转机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柴房后不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在柴堆里翻找片刻，最终空手而归，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