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蓝色的血管在跳动。
程默漂浮在意识的河流里，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流淌着荧光液体。B3药剂像无数细小的银鱼，在血管中游窜，啃噬着记忆的边界。远处传来规律的”滴滴”声，像是心跳监测仪，又像是苏瑾书房里那个古董钟表的走针。
“程默。”
有人在叫他。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程默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嘴唇被缝合了——不是真的线，而是某种神经抑制剂造成的麻痹感。
“瞳孔扩散度40%，准备第二剂。”
这个冰冷的声音属于凌霜。程默努力撑开眼皮，看见模糊的白光中，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正俯视着他。她的白大褂上沾着蓝色药渍，胸前名牌写着”首席研究员”，而非”教授”。
“他听得到。”凌霜的笔尖在记录板上划动，”程默，数到三眨眼。”
程默用尽全力眨了下眼。凌霜的嘴角扭曲成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很好，我们开始记忆提取。”
冰冷的器械贴上太阳穴时，程默突然想起苏瑾的警告——”无论听到什么，记住我选你不是因为实验”。但现在，凌霜的仪器正像吸盘般吮吸着他的脑脊液。
“第一个问题。”凌霜的声音突然变得黏稠，”苏瑾母亲死前，把胶卷藏在哪里？”
程默的舌尖泛起苦味。他从未见过什么胶卷，但B3药剂似乎激活了某些深层记忆——画面闪回书房保险柜，苏瑾曾指着个小金属盒说”母亲最后的礼物”。
“拒绝回答？”凌霜按下某个按钮，”那就看看这个。”
强光刺入视网膜。程默眼前炸开一段陌生影像：年轻的苏瑾母亲站在实验室，将微型胶卷塞进一个男性实验体的伤口。那人转过头——赫然是0701号的前身！
“你体内也有同样的植入物。”凌霜的声音忽远忽近，”苏瑾接近你，就是为了取出它。”
记忆开始混乱。程默看见自己在快餐店打工的画面，但角落里多了个穿校服的少女——那是15岁的苏瑾？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第二剂准备完毕。”
针头刺入颈静脉的瞬间，记忆碎片如烟花炸开：
苏瑾在深夜抚摸他绘画的伤疤…
母亲病房的监控画面闪过陈雨晴的脸…
凌霜的画室里藏着苏瑾童年的照片…
最可怕的是一段本不该存在的记忆——三年前，程默曾在街头为个哭泣的女孩撑伞。女孩抬头时，露出苏瑾特有的倔强眼神。这怎么可能？那时他们根本不相识！
“记忆植入起效了。”凌霜满意地记录，”现在，胶卷在哪里？”
程默的声带突然解锁：”在…在…”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一道红影如刀锋劈开白色迷雾——苏瑾持枪闯入，身后跟着五六个黑衣保镖。她的红裙被撕破一道口子，露出的肌肤上布满蓝色荧光纹路，像是匆忙画上去的符文。
“离他远点！”她的枪口对准凌霜眉心，”否则我烧了所有海妖样本。”
凌霜不慌不忙地摘下眼镜：”迟了，瑾儿。B3药剂已经激活他的植入记忆。”她指向监测屏，”看，他正重温你精心设计的偶遇。”
屏幕上的画面让苏瑾脸色煞白——三年前的雨夜，程默确实为个女孩撑过伞。但那不是苏瑾，而是陈雨晴伪装的模样！
“你篡改记忆！”苏瑾的枪开始颤抖。
“不，我修复真相。”凌霜微笑，”你从快餐店监控选中他，不是因为他喂猫，而是因为他长得像0701——那个真正藏有胶卷的实验体。”
程默的视线开始清晰。他看见苏瑾的荧光纹路逐渐变成红色——那是她的追踪剂在对抗B3药剂。她冲到他床边，一把扯掉电极贴片：”看着我！那晚撑伞的人不是我！”
她的眼泪落在程默脸上，滚烫如熔铅。程默想抬手擦去，却发现自己被更紧地绑住了——不是束缚带，而是荧光颜料形成的蓝色丝线，正从皮肤里生长出来！
“胶卷在他脊柱里。”凌霜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取出它，你母亲的秘密就安全了。”
苏瑾的枪掉在地上。她跪在床边，颤抖的手指抚过程默胸前的荧光图案：”我不会…再为那个秘密牺牲任何人…”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程默记忆深处的某个闸门。他突然想起书房保险柜的密码——是苏瑾母亲自杀的日期，也是…也是程默母亲发病的同一天！
“链子…”程默嘶哑地说。
苏瑾猛地抬头：”什么？”
“锁链两端…”程默的瞳孔开始收缩，”都是…你母亲…”
凌霜突然尖叫起来：”不！你不能记起来！”她扑向输液架想加大剂量，却被苏瑾的保镖按在地上。
程默的皮肤开始渗出蓝色液体。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苏瑾撕开自己的红裙，露出腰腹间完全相同的荧光纹路——她注射了与他相同的B3药剂，只为与他共享记忆迷宫。
“我陪你一起疯。”她的唇贴上他滚烫的额头，”这次换你带我出去。”
黑暗再次降临。但这次，程默握住了苏瑾的手。他们的荧光纹路在黑暗中交织成网，将凌霜的尖叫声隔绝在外。在那片混沌的记忆迷宫里，有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个是戴着颈环的小苏瑾，一个是背着画板的小程默。他们面前，是扇写着”真相”的门。
门后传来苏瑾母亲温柔的哼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