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浓烈辛辣的烟,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扎进林昭的眼球和肺里。
石缝外,火光将幽深的巷道映成一片摇曳的橘红,空气被灼烧得滚烫。
他把身体压得更低,每寸肌肉都在抗移,背后的伤口黏在粗糙的石壁上,稍微一动,就是一阵皮肉撕开的剧痛。
他现在唯一的武器,是手里那块磨掉了棱角的石片,冰冷,却带着一丝能攥紧的实在感。
巷道拐角处,一堆篝火烧得正旺,火舌舔舐着坑木,发出“噼啪”的爆响。
两个黑虎堂的喽啰守在火堆旁,被浓烟熏得不断咳嗽,正低声咒骂着。
“妈的,堂主让咱们在这守着,自己去别处快活,烟都快把老子熏成肉干了!”
“少废话,堵死出口,那小子和那娘们还能飞了不成?等抓到人,堂主说了,那娘们……”
另一个喽啰发出阵猥琐的笑声,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拧开灌了一大口。
林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水。
他所有的念头都汇聚到了那个鼓胀的皮囊上。
他挪动身体,一点点向黑暗深处退去,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那块石头仿佛有千斤重。
他用尽全力,将石头朝巷道另一头扔了出去。
“咚……哐当!”
石头落地的声音在狭窄的地道里回响,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拿水囊的喽啰警惕地站起来。
“管他娘的,估计是哪里的石头掉了。你去看看。”另一个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喽啰骂骂咧咧地提着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机会。
林昭从阴影里滑了出来。
他没有风,只有一股从骨头缝里榨出来的狠劲。
守在火堆旁的喽啰正打着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他想低头,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视野里的火光开始旋转、倾斜,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林昭扶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缓缓放倒,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一把扯下尸体腰间的水囊,冰凉的皮质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喂!什么都没有,就是块破石……”
去探查的喽啰转回身,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同伴倒在血泊里,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影正站在火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手里攥着他的水囊。
“你……”
喽啰的惊叫被一声暴喝打断。
林昭将手中的石片甩了出去。
石片旋转着,正中喽啰的面门,后者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
林昭没有追击。
他抓起火堆里一根烧得正旺的木头,朝着喽啰当胸捅了过去。
这一下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啊!”
喽啰的衣襟瞬间被点燃,他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林昭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后的伤口彻底裂开,温热的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
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去。
带着水,回到沈清竹身边。
他欠她的,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摸索着回到那扇不起眼的石门前,他用颤抖的手推开机关。
“咔哒。”
密室里依旧一片漆黑。
林昭踉跄着钻了进去,反手将石门合拢。
“清竹,我拿到水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摸索着向沈清竹躺着的地方爬去。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地面。
人不见了。
林昭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疯狂地在狭小的密室里摸索,可除了冰冷的石壁和地面,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难道黑虎堂的人发现了这里?
可石门明明是他关上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心头。
他忍着剧痛,再次推开石门。
外面,那个被他点燃的喽啰已经没了声息,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林昭没有理会,他举着从火堆里拿的另一根燃烧的木头,充当火把,开始检查四周。
地面上,除了他和那两个喽啰的脚印,还有一串……更小的,更浅的脚印。
那串脚印从石门的位置延伸出来,绕过火堆,消失在巷道的黑暗深处。
是沈清竹的。
她醒了?
她自己走了?
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昭的脑子里。
他攥紧了手里的水囊,朝着那串脚印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地道错综复杂,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前面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采矿点,空间大了许多,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风。
有出口!
林昭精神一振,可下一秒,他的脚步就钉在了原地。
火光下,沈清竹正靠在一处塌方的石堆旁。
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石堆的另一侧,神情复杂。
而在她对面,一个瘦高的身影背对着林昭,正用一把短刃,费力地撬动着一块压在下面的矿石。
那人穿着黑虎堂的服饰,背影有些熟悉。
是珊瑚扳指。
他没死。
他怎么会和沈清竹在一起?
而且看样子,两人之间没有敌意。
林昭的大脑一片空白。
“清竹?”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沈清竹的身体猛地一颤,回过头来,脸上血色尽失。
珊瑚扳指也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和血污,那枚珊瑚扳指在火光下,红得诡异。
“你醒了。”
珊瑚扳指看着林昭,声音嘶哑,没有半分敌意,反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
“我哥……被压在下面了。你杀的那个刀疤脸,是我亲哥。”